南浦雨至

【楼诚】无念人



时间线在《慈悲城》之后。



    暗杀突如其来。

    去法国的前一天夜里,明诚外出办事,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,不过总归明日就要离开,他不想埋下隐患。

   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了雨,家里的雨伞被收进箱子里压在最下面。明诚嫌麻烦,还要将行李一件件取出,便不想带伞,只说雨是濛星着下,不打紧。明楼不同意,本就不放心他夜里出门,兼着淋雨,更不情愿,自顾自的把门锁上,按着明诚的肩膀让他坐在床上。

    一番举动颇有些孩子气,倒像是孩童时的明诚,在明楼出国的前夜跑到他的房间,小脸哭成了花猫,把房间门从里面反锁上,站在门口抿着嘴唇,望着坐在床边的兄长。

    明楼冲他招手示意他过去,明诚瞪着大眼睛原地不动,明楼无法,只得到他身边,把小明诚抱在怀里。明诚紧紧抓着他的袖口,明楼侧头在他耳边对他低声的诉念。

    “明诚,不要哭了。”

    肩膀上的抽泣果然停了,泪水的打湿一小片衣襟,夜里还带着凉意。像是秋日里的小雨,洇在心头。



    明诚安抚兄长,他晓得自他生病以来明楼愈发患得患失。他俯身去吻明楼的侧脸,明楼侧头躲开,吻固执又温柔,紧接着便追上去。明诚伸手捧住兄长的脸庞,轻轻衔住他的下唇。

    “别怕,我马上回来。”

    明楼轻吻他的鼻尖,捋一捋爱人的后颈。明诚起身,走出房间。

    望着爱人远去的背影,明楼忽然心悸,他想阻拦明诚,追出房间时客厅传来关门的声音。

    木门因为年代久了有些变形,合上时有痛苦的呻吟,闷声砸在明楼胸口。
   


    窗外的天早已黑透,雨势渐紧,兼着刮起了风,梧桐的叶子本就落的七七八八,只剩一二仍挂于枝头,似是依恋不舍。让这风一吹,还是飘飘荡荡打着转砸在树下的石板路上。

    石板路上有积水,它落进去时有没有溅起水花?不得知。

    等待,是世间最煎熬的事。

    明楼正在等明诚。

    上一次这样心焦,是明诚因旧疾复发昏迷,明楼在床边守候,等待他睁开眼睛对自己说,大哥,我没事。

    耳畔仿佛是滴不完的更漏,心中却早已千帆过尽。不晓得他出了什么事;不晓得他没伞会不会被雨淋;不晓得他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?

    明楼心中似是有什么被石磨碾过,那物什还坚硬如铁,石墨只得一圈一圈的不停碾压,最后将它揉碎,深深镶嵌在心脏柔软的血肉里,鲜血淋漓。

    疼。怕。

    疼是心悸,是担忧,是不安却无济于事。

    怕,大概是恐惧那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的苦楚与悲怆。

    明楼独自坐在沙发里,只亮着身旁一盏台灯。眉头紧锁,抬手捏捏鼻梁。

    明诚,快点回家吧。



    枪声响起时,明楼在倒热水。

    明诚只能喝温水,水太热会烫伤食道,水太凉会胃痛。厨房里的水壶是明诚走之前烧上的,明楼在沸腾时关了火,想倒一杯开水晾着,等明诚回家时可以直接喝上。

    手一抖开水便浇到皮肤上,滚烫的水叫嚣着,明楼的手背上立刻红了一片。拿杯子的手因为疼痛短暂的使不上力,白瓷杯摔在地板上,支离破碎。

    他顾不得收拾,也顾不得穿外衣,拿上枪便夺门而出。出门时迎面骨撞在门框上,钻心的疼,明楼顾不得,深呼吸一下便加快了脚步。

    雨越下越大,明楼跑的跌跌撞撞。但是头脑里冷静的分析,枪声传来的方位是西南边,那里的巷子夜里要断电,没有路灯,也少住户,最适合雨夜杀人。雨水冲刷一夜,第二日一早什么也剩不下,只留一具冰冷的尸体。

    又传来一声枪响。

    眼泪几乎是翻涌着流出来,明楼咬着牙关把心底的呼喊压回去。更加确定了方位,却没发现一块碎石拌在脚下,他摔倒在地。

    嗓子里泛着腥甜,一股一股的往上顶,明楼抹一把脸上的水,眼泪和雨水混合横流,说不清到底是什么。

   

    明诚倒在巷口。

    头发被雨水打湿,湿漉漉的贴在前额。他身边不远处是另一具尸体。

    明楼跪在一旁将他揽在怀里,一开口喉咙哑得几乎咳出血。明诚的枪在左肩,与上一次一样,明楼记得那个伤口的位置,分毫不差,重叠在一起。明楼把他抱起来,伸手一摸才发现,他的后脑上鲜血淋漓。

    上一次这样狂奔是什么时候?

    明楼无暇去想。大抵还是少年时,他与明诚去西湖,在雷峰塔下夜色温柔,却淹死了采莲子的女孩子。明楼抱着明诚沿着湖边跑,脚下是千疮百孔的土地,风在耳畔过,带着桂花的香气。
   
    他口中破碎的诉念,明诚不晓得听没听见,只安安静静的埋在他胸口。雨水从他的额角流下,明楼低头一看,爱人苍白的脸,眼睫上挂着水珠。
   


    手术室的灯明灭了几次。明楼把脸埋进手掌,眼泪滚烫的流下来,灼的掌心一阵刺痛。

    明诚.……

    他在心底反复念爱人的名字,在唇齿间咀嚼,生怕失去。

    明诚被推出来时,明楼起身起的急,头晕目眩又跌回座位上。医生告诉他子弹已经取出,肩上的伤是贯穿伤,不打紧,只是后脑磕得有些重,已经止住了血,但恐怕里面还有血块。

    明楼浑浑噩噩,木然地向医生致了谢,便随着推床跑进病房。

    窗外雨势渐小,月亮从乌云后露出,清清冷冷的挂在天上。月色自窗外倾泻而下,照在明诚的脸上,苍白得透明,隐隐看得见青色的血管。

    明楼去吻他的眉心。麻药没过,明诚还在昏迷,即使在梦里他还是皱着眉头。

    握着爱人冰凉的手,明楼坐在床边看树影婆娑,斑驳的投在地板上。


  
    明诚醒来是在第二日下午。

    醒来第一句,还是“大哥,我没事”。明楼几乎是凶狠的瞪着他,咬牙切齿的想把他撕碎,吞进腹中。明诚眨眨眼睛,突然皱起眉头,伸手去抓明楼的手。

    明楼听到爱人颤抖的声音。

    “大哥,我看不见了。”

   

    暂时性失明,没有大碍。明诚昨夜后脑摔得重,颅内有没化开的淤血,过些日子便没事了。

    两人都舒一口气。明楼去捏明诚的指尖,明诚轻笑着向回抽手指,又被紧紧攥住。这次不挣脱了,安安稳稳的抚在明楼的掌心。

    明楼为他换药,解开爱人的衣服,一点点褪下。窗外夕阳如血,云霞靉靆,光从玻璃照进颇有些刺眼。明诚没适应黑暗,他睁大眼睛望向窗子的方向,圆圆的眼睛里没有焦距。

    明楼怕阳光刺伤他的眼睛,起身换了个位置挡住了光,明诚疑惑,朝他望过来,头微微的歪一下还像是少年时的模样。

    明诚眼里化不开的纯净,就那样无依无靠的倚在眼睫上,明楼不敢呼吸,生怕将那纯净惊扰,飘散到天涯海角。

    纱布上带着血,黏连着皮肉那块伤口狰狞,明诚倒吸一口气,明楼看着心疼。

    新的纱布裹上,夕阳下爱人的身体一如多年前,带着少年的气息,肌肉包裹着骨骼,不论多久都是他的美第奇。

    明楼的吻落下。

    细细密密,像是二月春风,亦如八月秋雨。

    从额头起,鼻梁,眼睫,唇角扬起的弧度,最后是嘴唇。

    明诚扬起头接受兄长的爱意,他微笑,直到冰凉的液体落在脸上,兄长抑制不住的颤抖的呼吸。

    “哥哥。”

    他伸出手,去抚摸明楼的脸。

    “不要哭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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