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浦雨至

【楼诚】初告白

情人节快乐,

老夫老妻最初的暗恋与告白。




    明诚老师最近心情不好。

    消息始于艺术系的练习画室,明诚老师的学生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赶精微素描的作业,速溶咖啡的包装袋和铅笔屑零零碎碎的拼凑出流言。其中的因果关系听起来有些牵强,明诚老师上课点了名,给旷课的学生记了过,课后缠着他解释问题的女生说感觉在和冷空气说话。

    一言一语间明诚老师仿佛已经苦大仇深,赶作业的学生来自不同的专业,当天晚饭后大家便回到各自的班级上晚课,还悄悄留意着他的动向,一个表情也不放过。

    “明诚老师刚刚备课时脸色不好。”

    “我看到了,刚刚给我们班上课时一直冷着脸。”

    “还有还有,昨天.……”

    第二日,消息传遍艺术系所有专业。
   



    南苑气象站的显示器最近出了问题,摄氏华氏后面的数值经常出错。开始以为是操作的责任,控制室的老师喊冤,检查了几次才发现是显示器的问题。技术工人放了年假,维修的事情一拖再拖,到现在也没着落。

    明楼立在连廊里等明诚,紫藤萝的藤蔓泛着一点绿,基调仍是灰蒙蒙的。他这两日隐隐听说了关于明诚的传闻,却没想好如何开口询问。一起生活了二十年,明诚的脾气他太了解,晓得即使去问也未必能得到结果。

    明诚从教学楼出来时正好遇上北风,卷着枯叶劈头盖脸砸在他身上。明诚打了个寒战,往衣服里缩一缩,快步往连廊去。

    于明楼面前站定时,明诚打了个喷嚏。明楼愣了一下,随即摘下围巾要递过去,却被他按住了手腕。

    “大哥,我不冷。”

    他吸吸鼻子,声音闷闷的,鼻尖泛着红。

    明楼顿了顿,收回手,却没将围巾围上,而是拿在手里。

    去停车场的路上经过气象观测站,明楼习惯性看显示器上的气象预报。

    “实时气温6℃,明日.……”

    “一点都不准。”

    明诚打断他,明楼对于气象数据仿佛有阅读障碍,一定要念出声来。本来明诚没有去看,却也听进了耳中。

    “你怎么了?”明楼疑惑,心里开始对流言产生了信任。

    明诚不去看他,声音带着一点不快。

    “根本不是6℃,明明零下6℃都有了。”

    明楼没有接话,走到他身边,将手里的围巾向前递了递。

    明诚犹豫了一会,还是将手抄进口袋,吸吸鼻子小声回复了句。

    “走吧大哥,我冷。”




    下班高峰期毫不意外的堵车,行车广播里放的是情歌,一首接一首,明诚听得心烦意乱。

    终于在遇见第六个红灯时明诚抬手准备关广播,明楼一直望着窗外,却突然开了口。

    “原来明天是情人节。”

    明诚不知道该怎么接,半晌,干巴巴的憋出一句,“是啊。”

    他觉得眼睛有点难受,用力眨了眨。

    “眼睛怎么了?”

    明楼温声问。明诚抿着嘴唇不想回答,可他感觉到明楼的视线一直停在他的脸上,觉得有点别扭。

    “没什么,眼睛干。”

    身旁的人也没了下文,明诚愈发觉得无趣,撇撇嘴不再说话。

    情歌依然在唱。

    明诚不想再管,由着甜美的女声环绕在车厢里,空调的暖气开的很足,缠绕着情歌将他包裹其中。明诚也不晓得自己这几天是怎么了,情绪总有些收不住。

    好像不只是情绪,还有一点其他的什么,深埋在心底却呼之欲出。




    车子还未停稳,便从后视镜看到明台站在院门口冲这边挥手。小少爷拎着两大包东西手舞足蹈。

    明楼笑起来,“臭小子回来的到快。”

    明诚不说话,他倒车入库时从不说话。

    “不对啊,明台还没放假呢,怎么自己跑回来了?”

    车子稳稳的停在车位里,一点线也没踩。

    明诚拉开车门,准备下车,明楼忽然抓住他的手腕。

    他看到明诚受惊一般挣脱,瞪着圆圆的眼睛,气息不稳。

    “大哥做什么?”

    “你给这小子买的票?”

    “.……”

    明诚再次沉默,明楼也有些生气,关车门时用了些力。那声响正好和一朵烟花碰在一起,抬头就是烟火灿烂。

    两人都无心去赏,一前一后各自闷声向前走。小少爷看见哥哥们回来了,扔下手中的东西往明诚身上扑。

    “诚哥!”

    明诚被拉到一边,小少爷扑了个空,落地不稳,歪歪斜斜的撞到了旁边的花墙。

    “都多大了还是这么不稳重。”

    明楼轻声训斥,明诚不露痕迹的挣开他的手。

    小少爷委屈的很,撅着嘴悄悄瞪明楼。明诚将他拉起来,为他拍拍外套上的灰尘。

    “别站在外面了,进屋说话。”

    明台跟着明诚走在前面,转过身冲明楼扮鬼脸。明楼愣愣的杵在院门口,看明诚开门,却没有要回头看自己的意思。

    他心里有点不舒服,老大不小的人突然生出了一点奇怪的感受,仿佛是.……酸味?

    明楼被自己吓了一跳,他快走两步,想去追上明诚。明诚半个身子都进了屋,忽然又回过头。

    “把东西拎进来啊。”
   
    明楼低头看看被明台扔了一地的大包小包,心里愤然。

    “臭小子!”




    饭后明台去缠明镜,明楼整理完明天要用的材料,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发愣。

    他想起明诚在车上说的,眼睛干。

    书房里有一个药箱,明楼记得里面有瓶眼药水。

    前段时间学校举行活动,明楼没日没夜的忙,熬的眼睛充血红肿。明诚心疼,买了眼药水每天给他滴。

    药水滴进去时眼睛刺痛的厉害,明楼吸了一口凉气,眉头紧皱起来。又不敢睁眼睛,只好在黑暗里品尝疼痛。明诚的手指轻柔的覆在他的眼皮上,指腹凉凉的,像两片雪花。

    他想起了初见明诚时的那场雪。




    明诚在卧室的阳台上发呆。

    离过年还有一小段时间,但是烟火已经零零星星的放了起来。

    冷焰消失的快,倒不如夜幕上的星子耀眼。明诚喝了点酒,觉得脸颊有些热,想去洗洗脸。

    一开门,见明楼立在门前,那人仿佛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开门。两人面面相觑。

    明诚调整好语气率先开口。

    “大哥,有什么事吗?”

    “你不是.……眼睛干吗?”

    明楼张开手,滴眼液的小瓶静静卧在掌心。

    明诚回忆了一下自己是否说过眼睛干这句话,而后有点鼻酸。

    “进来吧。”


   
    明楼坐在床边,明诚枕在他的膝头。一如儿时。

    明诚乖乖的睁大眼睛,他的眼睛很好看,下眼睑有温润的弧度,睫毛密密的匝在眼眶上,在灯光下有一小片投影。

    他的眼睛本不难受,所以滴进去时也并没觉得疼。

    不能睁眼睛,他在黑暗中感觉到柔软的指腹放在眼皮上,冰冰凉凉。

    “疼吗?”明楼问。

    他想说不疼,可是怕开口就是哽咽,便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。

    耳边传来明楼轻声的叹息。

    “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?”

    他当然记得。

    “天气不好,阴的厉害,下着大雪.……”

  


    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许多日,天地间寂静无声。

    明楼破门而入,带着凛冽与寒风,直直撞进小孩的心底。

    他将他抱在怀中,敞开风衣,用体温去温暖他。

    “你叫什么?”

    “阿.……阿诚。”

    明楼用嘴唇贴一贴他的额头,“以后是明诚。”

    小孩点头,紧紧抓住他胸口的衣襟。

   


    “记得。”

    “你抱着我,身上特别暖。”

    “你用嘴唇试我的体温。”

    “你.……”

    “那不是试体温。”

    明楼将他打断。明诚愣住了,微张着嘴巴。

    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眼睫上,仿佛一呼吸便会吹到海角天涯。风雪又来了,天地一片白茫茫。
 
    明楼的嘴唇轻轻印在他的眉心,嗫喏道。

    “是吻。”




    明诚老师心情变好了。

    艺术系的学生彻底懵圈,只能感慨明诚老师喜怒无常。

    下课后,明诚去连廊找明楼,紫藤的颜色鲜了不少,一点春日青一点碧波绿。明楼立在那,像棵雪松。

    明诚还未开口便恰到好处的打了个喷嚏,明楼解下围巾给他围上,明诚笑嘻嘻的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背,不说话。

    两人经过南苑气象站,明楼停下,去看显示器上的气象数据。

    “实时气温,零下8℃。明日.……”

    “一点也不准。”明诚打断。明楼侧头看他。

    明诚见四下无人,悄悄的拉住明楼的手,轻轻踮起一点脚,凑在明楼耳畔。

    “明明特别暖和,才不是零下。”

   

   
   

   
   

   
   

   




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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